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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你出地铁,雨又变大了呢?”
这个假设令方知雨陷入了窘迫。因为出地铁后,她还要走一段路,再转公交,再骑行……
“……我送你回家,是不是让你觉得不方便?”见她愣着,吉霄问她。
怎么可能?方知雨连忙否认,认真告诉吉霄她只是不想麻烦她绕路,然后报上位置。
“都说很远了。”毕竟每天为了上班,她单程都要耗费一个多钟。
吉霄却说:“还好。”
方知雨还是担心:“你送了我再回家,会不会太晚?”
“不会,”吉霄说,“本来今晚就想兜兜风。春天到了,又下过雨,空气很好。”
是啊,春天到了。
四季当中,方知雨最喜欢春天。好像之前无论多困难,只要这个季节来到,一切就又充满希望。
少女那时,她还会把漂亮句子抄在作文本上。现在都还记得其中一首诗:
“一生倒有半生,总是在清理一张桌子。总以为只要窗明几净,人生就可以重新开始。”
春天对方知雨而言,就是那样的清理。春雨一下,她就觉得心再麻痹,也能期盼萌芽。
对于春天,人们在心中有不同的认定:
有人觉得春自立春始,有人觉得春分才是界限。
但在方知雨的心中,春天就是三月。
进入三月,春雨会来。雨一下,茶就长得快。一年就等这么一季,种茶人最爱春天。
现在,春天来了。
这个春天,她在宁城,终于跟吉霄再一次说上了话。单是这一点,都足够叫她欢欣欲泣——
明知该绕过她的。
可是吉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公司?今晚她不是去聚餐?怎么会邀她吃饭?
一直看着她,所以知道自己不仅不符合这个人的喜好,还正中她大忌。加之她又失忆……
所以,为什么?
方知雨能想到的唯一的答案,就是那个冬夜。眼下吉霄面临升职,局势尚不明朗,对手虎视眈眈。所以今晚找她,是来跟她理那晚的旧帐吧?让她把好口关,别在这关头说些不该说的?
兀自猜测着,就听吉霄提议:“前面有家潮汕牛肉不错,也顺路。我们去吃那个怎么样?”
太好了。没有问她“想吃什么?”而是直接给她摆出了选择。在吃东西方面方知雨从来得过且过,来宁城了也依然如故。除了和同事吃过的那些,她基本不知道别的餐厅。
所以如果吉霄问她“想吃什么”,她也只能给出“随便”、“都可以”、“你来定”之类的无趣答案。幸好吉霄没让她选。
“太好了!”一松懈,就说出心声。
她突然高涨的热情令得开车人侧目,随后一笑。
“这么喜欢吃潮汕汤锅?”
“……也不是,”方知雨实话实说,“确切地说,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因为没吃过。”
“平时很少在外面吃?”
“是的。”方知雨答。话都说到了干脆补充一句:“对宁城我不太熟。”
吉霄瞥一眼后视镜。
“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我是安徽的。”
“这样啊……那你什么时候来的宁城?”
“……两年前。”
一问一答,难免心虚。
也是怕吉霄继续问下去,方知雨把话头转向她——
“那个,吉小姐,今晚公司聚餐,你不去可以吗?”
“我去过了呀,”吉霄答,“他们吃重庆火锅,我最近肠胃不舒服,不想吃辣,更不想喝酒。所以坐了一会儿就说客户急要一份文件,先溜了。”
“那你怎么会回公司?”
“因为那份文件确实急要……丸子说她以前做过现成的,在公司电脑里。我想反正顺路,不如直接回办公室改还来得快一点。”说完又补充——
“但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在。”
方知雨一边听,一边隐隐觉得这说辞有哪里不太顺畅。还没揣测出端倪,又听吉霄问她:
“手头事情很多吗?加班到这个点。”
“是有点。因为开月会。”
“不是你分内的拒绝就好。工作哪有做得完的。”
方知雨一下就想到下午在财务室,铃兰也这么说。
可是她人微言轻,而且她的职责里原本就涉及到很多杂务,根本不知道哪些容得她说不。
再加上——
“我不太擅长拒绝。”
“是吗?”吉霄却说,“我怎么觉得你很擅长。”
这结论哪得来的?她这么逆来顺受。
刚想问清楚,又被吉霄抢先:“对了,你拉一下你面前的抽屉。”
以为吉霄是要她帮忙拿什么,方知雨低头。刚打开就听吉霄说,让她找一个深蓝色袋子:
“看到了吗?小小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