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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轻尘每日也在医馆中帮家里的忙,见过形形色色许多人,唯这一家子最为奇特,使人见之难忘——从衣着用物看来,他们必是十分尊贵的豪门贵户,车前车后都有俊秀的侍从仆婢跟随,但除了若家小姐身边那个,其他人都一声不发,好似被封住了口般诡异。
而那唯一会说几句话的,也不像个普通侍婢——她实在美得太不寻常,叫砚轻尘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可惜对方虽然极美,却如玉雕一般,少有神情显露,唯有望着她家小姐时,眸中情愫流转,才真正像个鲜活之人。
那几日也算可巧,医馆的病人不多,砚望山便多费了些心在若家小姐身上,又因他们不愿住进客栈招人眼目,又将医馆后的砚家祖宅收拾出数间空屋与他们暂住。
若家小姐虽保住了命,人却一直昏昏沉沉、气喘连连,随时可能再有危险,砚望山连夜翻阅古籍,熬了汤药,第二日用极小的细杓一点一滴给她喂下去,又再次施针,她才总算是能睁了眼,堪堪说上几个字。
“多谢恩公相救……”若夫人忍不住落下泪来,几乎要拜倒在地,砚轻尘的母亲宁氏连忙扶住,又宽慰一番,用帕子替她揩了泪。
“您看……我家小女的病……”
砚望山不由长叹一声,引他们至外间方才实言道:“我也不瞒二位,小姐此等天生体弱,实非人力医术可扭转,就算访遍天下名医也是一样的,反倒徒增其劳累。若一旦遇上风絮之天,或是到了气候难适应之地,那便有性命之忧,倒不如在家将养着,每日用些清淡温补的药膳,着人好好侍奉着,兴许还好些……”
这句“兴许还好些”,言下之意实是“兴许还能长至成人”……这对她的身子来说已是极限,之后如何便无人能知了,若是真遇上什么神仙真人……
砚望山心内叹惋,他对此实在不抱什么希望,隻能婉言道明而已。
听闻此言,若夫人与若老爷皆是面如死灰,亦如认命一般,未再多言,隻凄惶惶点头道了谢,便彼此相扶着回到内室去瞧女儿。
砚轻尘虽不经事,但看见这么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小姑娘要承受如此病痛,心里也着实不大好受,遂到外头爬上爬下一番,至夜间方用树枝子编出了个花篮来,搁了有淡香的安神药包进去,想当作心意赠与对方。
刚走至院门处时,忽见院中心有一人影,定睛一瞧,却是若小姐身边那个侍女,隻见她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望向天空一轮明月,拜了又拜,才起身回房中去,看背影亦在拭泪,实在令人动容。
不知怎么,她总觉得这侍女对若小姐的感情似已超脱主仆之情,叫人感动之余,亦觉有几分怪异。
不过这也不是她一个小女孩想得明白的,隻略一迟疑,即举手轻扣了扣门。
“砚小姐……”那侍女开了门,见来人是她,显是有几分吃惊,“这么晚了,小姐怎地还不安寝?”
“若姐姐睡了么?”砚轻尘好奇向内探了探头,举起手中花篮,“我给她做了这个,全当个玩意儿,这里头的草药是可安神助眠的……”
“原是如此。”侍女的面上立时缓和下来,又带了几分歉疚,“隻是我家小姐还没什么精神,恐怕不能陪您说话了,多谢砚小姐此番心意,这花篮,我会置于小姐床首的。”
“无事无事,”砚轻尘大大咧咧摆摆手,将花篮交予她,“我这便回屋去了,姐姐你也早些休息罢。”
“是……”对方听到“姐姐”这么个称呼,面上一红,砚轻尘倒未察觉,隻心满意足离去了。
次日,若家小姐更觉好些,她便又去瞧她,顺道得知她名为青锦,那侍女则叫作月染衣,比她们要大上几岁,一直跟在若青锦左右,照料她生活起居大小事宜,二人从未分开过一时半刻,可谓比亲姐妹还亲,倒让砚轻尘好一阵羡慕——她家中到现在也隻她一个女孩儿,又没什么大户人家时时贴身相伴的侍女,因而总觉孤寂。
又过几日,若青锦总算回转过来,应能受住路上颠簸,若家一行人便打算早些归家。砚轻尘虽为她高兴,却也惆怅,虽然她与那主仆二人也未能说上许多话,但总归,这有人与无人的屋宅就是不一样的。
临行时,月染衣手中提着砚轻尘赠与的花篮,向她拜别一笑,便小心翼翼抱若青锦上了轿子。
轿帘落下,砚轻尘此时还未知晓——今生,她与她们再未相见。
因感念砚望山救了家中独女,除了多出寻常诊金数倍的银钱,若老爷还另赠与砚家一奇珍之物——那是一方手掌大小的紫玉摆件,通身无一杂絮,光润剔透,雕刻成一株紫藤模样,栩栩如生,精细非常。
想那紫藤花漫垂枝头,层层繁复,须得何等雕工才能看清?然那紫玉雕琢的紫藤竟细致到连每一片花瓣都分明无比,且有几垂花上还停落着不足豆粒大小的白粉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