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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魁梧的狱卒跨步上前,把来秀幸从铁椅里按到长凳上,手脚各自绑好,提起带倒勾的包铁皮板子,齐齐喝声,卖力打了下来。
雨下得更大了,廖千齐办完事从大理寺出来时,迎面遇见大理寺少卿邱撷芳的马车。
她十分不想招惹这人,忙退到边上让路,未料那招人嫌的马车却停在她面前。
啧,她暗暗皱眉。
邱撷芳跳下车来,在廖千齐假模假式揖礼时,抬手把人阻拦了,头顶的伞往这边一偏,道:“廖大人亲自到此,是为来秀幸?”
“回少卿,上面催此事催的紧,下官也是没有办法,不得已才频繁登门,绝非是对贵寺办事有意见。”廖千齐入仕以来跟着陈鹿做事,说话做事颇为严谨细致,不给人任何可趁之机。
可是这几句话,说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了。没办法,她遇见邱撷芳就烦,就不痛快,同时也不像让邱撷芳痛快。
邱撷芳眉眼间凝着惯常有的清冷,那张脸板得格外严肃,说话和这深秋的雨夜傍晚一样冷:“本官倒是没有这个意思,适才在御史台遇见陈相,听她说陛下还在诸相面前为来秀幸说情。在这遇见你,便多问了一嘴,廖大人莫要误会。”
望眼雨注连连的天幕,邱撷芳不容拒绝道:“这么着吧,我请廖大人吃个便饭,算作赔不是,正好也有点事,想和廖大人谈。”
有事谈?这倒是新鲜。
以前因为些公务,廖千齐和邱撷芳结过梁子,公务过去后,梁子本该也随之揭过去,可是不知为何,她两个仍旧互相看不顺眼,直至今日。
可以说,邱撷芳就是廖千齐德能勤绩廉样样皆优的仕途上,最大的绊脚石。
“你俩就是单纯的八字不合,以后尽量躲着对方就是。”
直至坐到深巷小店的二楼饭桌前,廖千齐脑子里,还在循环着李持岸的劝慰。
等待对面人点菜的间隙,廖千齐抬手捂了捂耳朵。
“冷?”对面的邱撷芳把索菜单子递过来,“想吃什么,补上,再添份热汤喝。”
廖千齐倒也不是冷,扫几眼单子,发现邱撷芳点的菜足够齐全,添加道水煮青菜便让小二下去了。这个季节青菜价格不便宜,既然邱撷芳请客,不宰她一顿怎么行,上回邱撷芳还蹭她一坛子好酒呢。
邱撷芳倒杯热水推过来,小店不大,一层食客拥挤,二层摆放四张桌子,却隻坐着她两个。
说话不必遮掩,邱撷芳看着廖千齐端起杯子喝水,直白道:“来秀幸不是平白在攀咬杨嗣王。”
“那又如何,”廖千齐被热水烫到舌尖,抵了抵上颚,端着水杯的手没动,“你们刑槽大可派人去奉鹿调查,来秀幸贪得无厌,被敲诈勒索的是杨嗣王。”
“是么……”邱撷芳似信非信,反覆琢磨着这几句话。
片刻,在廖千齐放下水杯时,她倏尔凑过来,盯进廖千齐眼睛,道:
“杨严齐是什么人,她会甘心被条狗威胁?换句话说,这大位是被当今天子坐着没错,可是说不准这天下的权柄,它究竟在谁的手里握着,你说对么?”
这话是大逆不道。
廖千齐回盯着邱撷芳的眼睛,却看不透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人人都以为,你家霍让是杨严齐放在大邑京的眼线,所以霍让自入京时起,便被各方势力昼夜监视,层层包围,直至今日,”邱撷芳道:“杨严齐不是傻子,她在大邑京另有眼线,不是陈相等出身幽北的官员,也不是你家霍让那个幽北小财神,”
说着,她衝廖千齐眨眼:“你说,会是谁呢?”
“我以为,你会问我,杨严齐动来秀幸,目的究竟为何。”廖千齐有些顶不住那漆黑锐利的目光,霎那间生出转身逃跑的衝动,喉咙莫名发干,却不能端起杯子喝水。
会被人看出破绽。
邱撷芳出身刑名,那双眼睛鹰一样的锐利,什么都逃不过这人的审视,有些事虽确实牵扯在来秀幸案中,但不能让邱撷芳知去。
紧接着,却见不苟言笑的邱撷芳短暂地笑了笑,笑意虽短,但眉心淡淡的愁绪暂时退却,眼角勾起谁也没见过的弧度,像两把小钩子,一下下钩着别人的心。
她道:“你们霍家几个同门,心思最深的当数北衙小霍大人,脑子最好使的是南衙李持岸,可偏偏入朝做官的是你廖千齐,你说,这又是为什么?”
廖千齐笑笑否认:“少卿也有识人不清的一天。实不相瞒,霍偃和持岸虽是北南二衙首脑,可我们几个里面最有能耐的是千山,偏偏,来秀幸为打压霍家,伤了千山的人。”
“廖大人觉得,”邱撷芳手指点着桌面,似笑非笑,意味深长,“这话我信?”
“信不信由你,”廖千齐瞧着邱撷芳的神色,姿态放松地喝口水,“反正事实就是如此。”
“说这个是骗谁呢!”
夜深了,于霁尘贴着水图南躺,睡不着,非说水图南身上有糖果味,一个劲凑在人家脖颈间嗅来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