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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
素商懂事地放下药碗,从脚踏上起身,静静地立在华滟身侧。
帘栊前暗了一瞬,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低头进了房间,华滟望向他,刚想说些什么,便见温齐侧身让了让,扶着一个瘦弱的男孩走到她跟前。
温齐道:“殿下,这是大郎。”
——在人前,即便是在胤国公府或公主府,他向来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礼数上一丝毛病也挑不出,那些亲密的话语和亲昵的称呼,他也只有在闺房私下里才会唤她。
华滟微蹙了眉,目光落在跟在温齐身边的瘦小男孩身上。
说是有十二岁了,但看身量个头只有七八岁孩童的模样,甚至还没有十岁的素商高。这孩子极瘦,衣裳几乎都要被他那瘦得硌人的肩胛骨刺破,垂下的一双手又黑又粗,细看之下,竟连府里的粗使下人都不如!
“这孩子之前实在虚弱,养了好些日子才痊愈了七七八八。正好殿下近日康愈了,带他来请安。”温齐说,“大郎,来,见过公主。”
华滟便看到这小小少年默不作声地向前了一步,“啪”一声跪了下去,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这可是没铺软垫的水磨地面!
男孩跪在华滟跟前,结结实实地叩了三个响头,“咚咚咚”直响,让人听了不免怀疑他的头骨是否都要磕碎。他的声音沙哑柔软:“拜见长公主。”
温齐负手站在他身后,温和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华滟垂眼。
男孩俯下去的身姿瘦小得可怜,连素商眼底都流露出几分不忍——她不曾忘,若不是三年前姑姑将她抱出来,说不定她早就悄无声息地死了。而三年前的她,和眼前之人又有什么差别呢?
华滟盯着温大郎看,他的后脑勺上有两个旋儿。今日他洗漱齐整,还穿了一身新衣,不像她第一次见他那样狼狈,只不过为了除掉虱子,他原本就干枯发黄的头发被剃掉不少,剪得短了,像个毛栗子一样刺棱着。他头上的发旋,和温齐一样,是两个。
华滟就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扶他:“好孩子,站起来叫我看看。”
众人这才看清他的脸。
初看去,叫人印象最深的是他那一双眼睛。极黑极深的一双眼睛,嵌在苍白的脸上,幽黯地透不出来光来。眼神格外锋利,宛若一柄剑,直直刺向人心。
华滟默然。
想也是,按照温齐所说的这孩子的身世,能一个人从破城的攻战中流亡南下来寻他,必然是有极坚毅的心性的。
她望着这孩子酷似温齐的面孔,心在刹那间软了一瞬:“……受苦了,以后就在燕京住下吧,你伯父会为你延请名师,好好读书。”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大郎打断了,眼神中不觉闪过一丝错愕。
温大郎直直地看向她,行了一礼,复又跪下去,依旧用那一管沙哑的嗓音平静说:“小子斗胆,不敢奢求习书练武,只求殿下和胤国公出手相助,救救我弟弟!”
这下子,连温齐都变了脸色。
他疾步上前,一把就将温大郎从地上拔了起来,焦急问:“你说什么?你弟弟还活着?!”
在场人无不闻声变色,连温大郎口称温齐为“胤国公”而不是“伯父”都暂时无人关心了。
华滟亦是一惊。温齐当日便同她说过,温周和应梅清生了两子,只见大郎逃出来了,满身血污很是狼狈,稍微清醒时只字不提他母亲和弟弟,怕是已经遭遇不测。怕掀起孩子心里的伤疤,只好装作不知道。
可温大郎如今说,他弟弟还活着!
温大郎紧盯着温齐焦急的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温齐一时连话都不知如何说,胸腔里半是对他隐瞒的怒火半是心痛。他匆匆和华滟打了声招呼,带着孩子去了书房。
华滟同几个侍女对视一眼,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半晌,才有人道:“温家大公子,当真沉稳……”意思是连亲弟弟的消息都瞒着不说。
还有小丫鬟拍胸口嘀咕:“他的眼睛也太吓人了!”
语气中不乏悻悻然。
华滟蹙眉,一个眼风扫过去,登时噤若寒蝉。
她冷着一张脸,冷笑一声:“事情如今还不清楚,就嚼起舌头来了?”
华滟冷漠地扫视过去,她平日里在长公主府和宫里常住,胤国公府来的不多,这府里下人,呵!
濯冰扶着她起身回房,雀蓝留下指使管家把粗使以上的下人全部叫来,她要好好代公主管管这些不守规矩的奴婢。
华滟一路上神色不变。
只是转过一处水榭时,她低低地叹了口气:“那孩子,是此前并不信任我们罢。”
素商低下了头,并不作声。
华滟瞥她一眼,忽然想起来什么,柔声道:“旻儿,看你姑父的样子,是要把大郎留下来的,等他伤养好了就让他同你一道去上学,你虽是妹妹,但比他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在此,平日里要多多关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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