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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挑着担子又把这曹家庄转了一遍,加价卖了些货,也有零嘴,也有针线,也有端午应景的五彩丝缕之类。期间又卖出两贴膏药,几副金创药。转着转着便来到了甘泽姨母家门前,这家门大开着,正可看到里面的情景。
三间正屋,西边一溜平房,院子很平,可以用来晒谷子。院子的一角,摆着一只木盆,盆边一只翻倒的短凳、木桶,走近了一看,木盆里泡着粽叶,地上还散落了几粒生米。祝缨将这家转了一圈,见很干净整齐,不太像一般农家。
种田极辛苦,农夫农妇常带着泥土回家,也懒得清洗,今天洗,明天又脏,哪里来的热水呢?衣服也不能勤洗换,因为没有换洗的衣服。
这一家却不一样,它都是干干净净的,显示出主人的倔强。
祝缨不再逗留,出了曹家庄,对李大郎道:“咱们再去陈家庄!”
到了陈家庄,又是另一番的景象。
陈家庄也是老弱妇孺多,祝缨故伎重施,又吸引了一群孩童过来。也有年轻的妇女过来买些针头线脑,祝缨也向她们推荐一些廉价的饰品。看起来陈家庄与曹家庄并无不同。
她也深入了陈家庄里叫卖,看到一所被拆得半塌的房子,这房子比较新,看砖瓦的样子是几年内盖的,但是屋顶瓦片也被挑下来许多,门也被卸了一扇,门前一片狼藉。
一个老婆子拄着拐,呵道:“什么人?探头探脑的!”
祝缨道:“卖货的,老人家,你们庄上的人也不出来买货,不像这么大个庄子!”
老婆子冷笑道:“出来,怎么不出来呢!”
祝缨道:“怪怪的。”
老婆子看了一眼她的担子,问:“五彩线怎么卖的?”
祝缨伸出一个巴掌翻了几翻:“二十文!”
“好贼子!你怎么不去抢?”
祝缨笑嘻嘻地说:“今天正端午呢!明天这东西不值五文,昨天,它能卖到十文。哎,就今天!二十文!大过节的,我不在家吃粽子跑您这儿来,图什么呢?”
老婆子好气又好笑,终究舍不得二十文,骂骂咧咧地拄拐走了,边走边骂:“都别看!黑心的贼!要高价!讹人呢!”
祝缨道:“等等等等,收你十文!昨天的价!成了吧?”
老婆子还要骂,祝缨道:“不许骂了!帮我叫人来买,五文给你!你现在不跟我买,今天再没别个人会过来了!你也祛不了病,你也避不了灾!倒霉一整年的!”
她乡间混熟的人,熟知种种小无赖的行径,一老一小达成了协议!
婆子从腰间拿出个帕子,打开,数出五文钱,祝缨眼尖,说:“这一枚不是制钱,别哄我!是私铸的荚钱!你有私钱,是犯法的!快给我换个制钱出来!涨价了,要七文!”
两人对着骂骂咧咧,祝缨收了六文钱。其实这玩艺儿进价就三文,家里妇女有闲暇,买点采线自己编编,成本平摊下来更少。
有了这番交易,又有更多小孩围了过来,奇怪的是,妇人们不敢过来。祝缨就问:“那房子怎么回事?好新的,可惜了。”
老婆子在她的摊子上挑挑拣拣,只看,也不说买,头也不抬地说:“媳妇儿死了,老丈人打过来了,房顶也打漏了。好好的人家,就这下可亏了。”
“新房子,娶媳妇儿时盖的?那该是个小媳妇儿,一尸两命吧。”祝缨也不看她,顺口说,眼疾手快拦下了一个小孩子要拿糖的手,说:“得给钱啊。”
老婆子拿五粒糖,只肯给两文钱,说:“哪有的两命?春天落了胎呢。”
“哦,小产落下病根儿了,没了。”祝缨从她手里又捏回一粒糖,冲她笑笑。
婆子道:“你这小子,真不晓事!我与你说些千金难换的好话呢,拿你块糖怎么了?”
“你先说。”
“哼!你这小子一毛不拨,仔细像他们家一样……”
祝缨把糖给她,道:“你说,说得没道理,我得再拿回来。”婆子道:“要调-教、使唤新媳妇也别太狠了!得给人家口饱饭吃,她才能生孩子。打老婆的时候,拳头轻一点儿,叫她疼就行了。”
祝缨挑一挑眉,说:“您老说话一套一套的,我怕了您了,您在我这儿一站,她们都不敢来了。得,这块糖也送您,您老慢走。”
婆子就是不走,祝缨只好又退了她两文钱,婆子拐着杖走了。
年轻的妇女们才又围了几个上来。祝缨小声问:“姐姐们,刚才那位阿婆好生厉害,你们是不是怕她呀?”
妇人们也挂心着在前面殴斗的丈夫,生活还是要过的,零碎还是要买的,一边买,一边心不在焉地说:“最厉害的碎嘴婆婆,叫她见着了,从庄头骂到庄尾。”
祝缨又趁机问了两句陈家的事儿,妇人们说:“唉,她是人好、命不好。干活儿也要受搓磨!要不是她娘家太凶打上门来,连庄上的人都要打,我才不想我男人去拼命呢!又不是争水争地的。”
祝缨加了高价,把货卖完,算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