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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风水轮流转, 太上皇意外地体悟到了故去的母亲当年的心境。人面对幼儿, 总是要比老人更有耐心的, 而孩子往往给予热烈的反馈。
孙女陪伴多少让这个在权力的海洋里沉浮一生的老人忆起一些温馨的往事, 太上皇时隔八年,终于愿意走出兴庆宫了。除了新帝登基未能完全掌控朝廷的最初一段时间, 此外太上皇多是自己不乐意出门。
史官为此大书特书, 百官为之称颂, 歌功颂德的诗篇在这一天如流水一般写就,或许再过千百年也会有十来篇流传到后世,和史书一起作为天家亲情的见证。
太上皇对朝堂上的新鲜面孔不感兴趣, 趁着黄昏,与皇帝一起走近了重新修缮一新的凌烟阁。阁内布局略有些调整,墙上画的太\宗骏马改成了江山图, 画卷上的人不再是从前的老臣,正中间换成了太上皇的三十岁时的画像, 另一侧是皇帝,其余多是太上皇曾经得力下属,在最里面,是昭安后的挂画。
一列列文字, 写的是自古以来的神话,是宗庙这些年努力的结果, 为的是强化女主天下的正当性。
荣华富贵的日子过得多的,多少追求一点生前身后名。太上皇略略看了些,便笑:“那些古旧的东西迟早是留不住的,何必为此叫三娘远走边疆受风沙之苦。我们家就这样几个孩子,如今凌烟阁修缮一新,也该让她回来了。”
大多数的侍从留在门外,唯有一个冬婳低头跟在皇帝身后。皇帝多看了一眼角落的拂尘,冬婳立刻去取来握在手中,时刻准备着递给皇帝。
皇帝边走边道:“儿何曾不想叫三娘回来,是三娘自己主意大得很,封封书信写的都是欢畅事,乐不思蜀了。”走到最深处,皇帝拿过拂尘,亲自打理了一番昭安后的遗画和周围一些旧物。
太上皇拂过画中母亲的衣角,怀念道:“年纪大了,总能想起从前,仿佛只有年少时是过得开心的。”
天塌下来也有大人顶着,被疼爱着的孩子可以在宽阔的天空下飞奔,阿娘和阿耶即使偶有争执,那份情绪也会尽量克制,尽可能地让她拥有了一个舒畅的童年。尤其是阿娘,她有一个如母狼的母亲,扼死了一切危险的可能。
这对于皇子来说,不,对于大多数孩子来说,都是一件难得的幸事。
一个勇敢的、疯狂的、充满野心和爱子之心的女人,昭安后的一生就是留给女儿和孙女最好的榜样和礼物。
皇帝用湿布擦手,道:“说不准只是时间长了就不记得了,儿永不能忘阿耶和启蒙先生在月奴(罪臣越王乳名)出生后的振奋,他们喜悦于家国将回到正道。”
他们都让她很不高兴,所以他们都死了。唯有这个事实,能让皇帝稍微愉悦一些,至少说明了这些年不算白干。
不过,皇帝今日并不打算和久违的母亲吵起来,很快继续说:“阿四也是,分明还是个小童,最近却总有些化不开的忧虑。”
太上皇轻皱眉,又展颜平静道:“你既生了四娘,就该明白我当年的顾虑。”当年太上皇对两个异母妹妹并不完全信任,亲子只有皇帝一个,当时又有阿耶催得紧,多个孩子无论女男都能增加稳定,毕竟她不希望这把龙椅传到别家的后人身上去。
其实是不一样的,皇帝对于阿四的出生略带些疑惑,但认真回想起来,怀上阿四前一段时日的夜晚记忆有些模糊。事已至此,再往下论说有些无理了,于是皇帝道:“或许吧,生儿养儿总有些不同的体验。”
皇帝并不指望年老的母亲回过头对当年的决定发出多么悔恨的言论,当初的理由已经不重要了,事实就是她现在掌握一切,反对者躺在墓里。
离开凌烟阁之前,太上皇对女儿说:“要是我百年之后,还有老臣活着的话,就让他们跟我走吧。”
皇帝道:“阿娘精神矍铄,百岁千岁,岂是老臣能企及的?”
母女携手走出门时,正见到阿四扒着窗门向内探看,正巧和阿娘阿婆撞上视线,阿四露出心虚的笑容。
太上皇笑问:“阿四这是作何?”
阿四悄悄收回手,顾左右而言他:“我已经把行囊收拾齐整装车了,阿婆我们何时出发去九成宫避暑呀?”
太上皇乐呵道:“那即刻就走吧。”
阿四凑到太上皇身边,弯腰越过太上皇和皇帝对视,笑弯了眼:“阿娘,那我就和阿婆出门玩了。”
皇帝故作严肃:“功课不许落下,不如就令裴师傅跟随你一起去吧。”
带着新上任的老师傅出门玩可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阿四顿时握紧太上皇手臂。太上皇果然护着孙女:“一个月也就回来了,何必抓这样紧?”如此,皇帝也就不再反驳了。
阿四蹦蹦跳跳地拉着太上皇先回丹阳阁,兴奋地介绍自己要带上的金眼黑猫,特地强调:“玄猫招财!”
太上皇笑话她:“难道你还缺钱不成?”
阿四抱着猫咪说:“缺呀,我经常听宰相们和户部一起抱怨国库缺钱呢,连国库都缺钱花,更何况我呢?可见招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