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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坐。”
被时运常年抛弃的方知雨受宠若惊,一边道谢一边坐下。
“小姑娘刚工作没多久吧?”刚落座,阿姨就问她。
“……嗯。”方知雨顺口答。
“我就知道。”女人说,“看你这样子,跟我家女儿差不多大。她啊,去年刚从大学毕业,每晚也像你这样,总加班。”
方知雨想,今晚这个时间都算不得加班了。但她也没说什么。倒是阿姨看着她爱屋及乌,心疼地叹气:“你们这代年轻人,老辛苦。”
跟阿姨又寒暄了几句之后,方知雨突然想起来什么,拿出手机搜“知网”,“明星”,“博士”。
然后她就被互联网狠狠教育了一顿,庆幸刚才没有自我暴露,当着丸子和马良问出那句:
“知网是什么?”
事实上,她既不是刚工作,也不是刚毕业。
她毕业已经快九年,从高中。
上学实在是很久前的记忆。后来不上学了,上班,在老家种茶製茶。也在网上开过茶店,但只会简单操作,办公室软件也谈不上精通。
直到两年前来宁城工作,她才意识到自己会的是多么入门的级别,开始查缺补漏,把该捡的都捡起来。
到她进烟雨的时候,该学的基础虽然都已经在上一份工里都学会,却还是远远不够。正经大公司要求更多、系统更复杂。那段时间她学东西又尤其慢,总被嫌弃笨手笨脚,连做杂务都被同事看不入眼。
幸亏带她的是丸子,有耐心,肯事无巨细地教她。明明比她小,却把前辈做得比谁都称职。
方知雨轻叹一声,垂下头。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刚刚站满了人、所以看不见的地板上,原来写着大大的广告标语——
“不要等老了才来规划。防患于未然,才能守住幸福。宁城保险。”
方知雨看着“幸福”两个字出神。
她的人生好像总是被推搡着朝前,没有选择,更无从规划。无常降临之时,她没能绕开。
可是,究竟什么是幸福?
年少的时候,她曾经很想知道,但是后来,她让自己不要去想。因为一个人若想了解幸福,就必须敞开心扉。
那么万一,朝着毫无防备的你砸来的不是幸福,而是不幸,该怎么办?
被泥泞折磨惯的人,会紧闭心门。宁愿绕开幸福,也不想被不幸痛击——
所以她真的很羡慕吉霄。羡慕她能畅快行乐、随心所欲。
在过去的几年间,方知雨一直生活在云雾里。直到这两年才爬出谷底,来到宁城。
在这座城市,她第一次有了积蓄,第一次有了约会,第一次进写字间工作……
第一次听任自己的心,看向那个她不该看、却又始终想看着的人。
时运或许是真的变化了,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总在她耳边怂恿她,告诉她即使是你,也是可以去触摸与感受的,那被叫做“幸福”的、诱人的东西。
就像那个冬夜。
那天之后,方知雨总会回忆起小行星降临前的夜晚。雪落之中,不夜城的灯光琐碎如星,年华正好的女人站在危楼之上,好像不会老,也不会死。就像一个美丽的永恆,足够对抗所有无常。
对方知雨而言,命运是很多年前一颗撞向窗户的石头,一滴在苍翠中飘落的雨,和一道充斥她视野的白光。很多年后,她在雨中倒下,眼前还来不及过走马灯便坠入黑暗。
如果那时,她脑海里的电影能以站在雪落中的吉霄来落幕,该多好。
一想到吉霄,缠绕住她的各种愁绪好像都立刻散开。眼前的一切也随之消失:
乘客不见了,地板上的大字连同车厢都不见了,最后连她自己也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公司的吸烟室。
在落雨的窗前,女人夹着烟跟人谈笑,既生动又明艳。
她抬起头来,轻轻一吹,再多年的云雾也消失不见。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喜欢女人。
怪病
方知雨这两日失眠。隔断间原先的女邻居搬走了,一张床位大小的地方,最近却搬进一对年轻男女。夜晚有时不控制音量,扰得方知雨忧惧不已。
但是,要她去跟隔壁明说提意见,她又断然做不到。就跟住同一屋檐下的其他几户一样,听着便听着,谁也不说什么——至少现在还没有。
上个冬天结束前,她刚调整好睡眠,脱离安眠药两个多月,实在不想再吃回去。
幸好网购的耳塞到货了。戴上后,静音效果确实不错。
本以为能在周末睡两天好觉,却在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
她又梦见了那个小盒子。
那是一个简单的纸盒,用作业纸折的。全班同学都在传阅它,偶尔能听到他们在看到时发出的笑声。
好奇那个纸盒里装着什么,在梦中,方知雨一直翘首以盼。
终于,